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呼唤新时代的朗诵诗

1999-12-23 来源:光明日报 王海燕 我有话说

在南联盟战火纷飞的土地上,人们不仅仅用防空炮火还击入侵者,还用诗,呼正义之声,喊和平之音,颂民族之魂。六月,在纪念俄国诗人普希金诞辰二百周年的日子,我们的艺术家用汉语和俄语朗诵这位伟大诗人的杰作。由此,我想到了中国的诗人,想到了当下中国文坛的诗——曾几何时,我们似乎丢失了新诗朗诵诗这样一种文学不可或缺的形式。

其实,作为泱泱诗歌大国,我们古代的诗,包括词、曲,原本都是可以吟哦、唱诵的。本世纪初,产生了中国现代白话诗。这不仅仅是因为诗歌语言需要在词汇、句式上与现代汉语的发展规律相应合,还因为,白话诗歌通过语言、格律规则的变革,为现代人朗诵造成便利,从这个角度说,白话诗是为朗诵而出生的。从抗战时唤起民众千百万的田间、光未然等人的诗,到建国后郭小川、贺敬之的政治抒情诗,无论是音韵铿锵的楼梯式,自由体加民歌,还是华美抒情的新辞赋体,都写得琅琅上口、可供朗诵。

诗人肯定希望获得最大范围的共鸣。显然,可以朗诵的诗远比案头之作具有更阔大通畅的传播途径,从而更有利于贴近民众。

首先,朗诵诗对于改变某类诗歌过于琐碎、奇诡、柔靡大有裨益。当前诗坛缺少风骨,缺少大气磅礴之作。诗人本应关注国之兴衰,民之冷暖,诗歌本可纵观历史,宏论未来。诗人在民众之中产生的书写欢乐远不是在小圈子中的击节所能取代。不能设想没有“秦时明月汉时关,万里长征人未还”,“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”的唐诗,不能设想没有“大江东去”,“生当做人杰,死亦为鬼雄”的宋词。那么,我们是否应该设想一下,在“吃饭以前有一杯碑酒喝,皮鞋是最新式的,晚上亲亲一个异性的嘴,苍蝇最好全部死光”的书写之中,当代诗坛是否会失重?当小里小气的喁喁私语,真真假假的反语彻底击毁“崇高”和“神圣”,“圣洁”和“美丽”,又有多少人愿意奉陪诗人去念叨“生活流的若干招式”,“病房意识”,又有多少人会追随诗人去“撒娇”,去“黄昏主义”?诗歌朗诵会上没有“大家”之声,大家就会弃座而去。

其二,朗诵诗有助于克服当前诗歌情感冷漠的通弊。有道是,情是诗歌的魂魄,而某些诗歌以“纯粹叙述”建构起诗的物象世界,走向所谓“冷抒情”、“反抒情”。诗人情感天地的荒芜冷漠和粗糙,使今日之诗既缺少发自肺腑,喷涌而出的豪情,也缺少细腻温婉,曲折抒来的柔情。姑且不论“世纪末是叙事的时代,讽刺的时代,喜剧的时代,私语化的时代”这样的提法是否准确,可叙事也罢,讽刺也罢,喜剧也罢,私语也罢,诗怎么可以情感缺失?怎么可以不投入,不呐喊,不激动,不与民众同哀同乐同喜同怒同悲同愤?一个诗人的情感零度不足道,一个群体的情感整体柔弱,何堪忧也。诗歌朗诵的氛围利于触发、激发、调动情感,朗诵是诗人与听众的情感互动。试想,朗诵的语境可以平稳如书写,平静如会话么?当然不能。语言仅保存其视觉功能、会意功能便易于流失激情,语言作为造型、会意,声韵的综合载体既诉诸于视觉又诉诸于听觉,则更利于倾注激情。作为语言自身的规律,这一点似乎是不言而喻的。

其三,朗诵诗有助于净化诗歌语语言的天空。它既可能改造现代派诗歌语言的艰涩,也可能纠正后现代诗歌语言的粗俗、粗陋。面对“把听得懂的话说得听不懂,把顺溜的话说得别扭”的诗歌,作孤傲状的读者和作高深状的评论家不时发出“皇帝的新装”式的夸赞,于是诗人晕晕乎感觉良好如“皇帝”。诗歌朗诵会却是另一回事,那是听众对诗人的现场亮分。请设想,耳畔回响着不知所云的生涩之辞,谁有雅兴频频喝彩?即便是装出十二分的耐心,也难免不昏昏欲睡。再说另一类在“冲击典雅”口号鼓动下的诗,它们或油腔滑调,或故作潇洒,或取厕所、小便、鼻涕入诗,以为由此可以造成“前所未有的亲切感,平常感”,以为这才是当代人对人类自身真实生存状态的敏感。殊不知,语言污染不仅使汉语丰饶的表情达意功能变得苍白、单薄,甚至使诗歌成了语言的“垃圾箱”和“下水道”。因对现存文化秩序的困惑、怀疑和失望而去“反文化”,以立于高雅文化阵营的诗歌“反文化”,这本身就是悖论。果真站在亵渎文化的端点上,还会有诗吗?诗人不能不明白苏珊·朗格反复阐述的那个文学原理:诗是生活幻象而非生活本身。由此推导出:诗歌语言是诗人的筛选、加工和锤炼,而非世俗场景里的现场录音。我想,朗诵的情境,犹如给了诗人一块醒目的警示牌:不得于大庭广众胡言乱语,污言秽语!

其四,朗诵诗有助于将汉语语音方面的特征发挥到极致,从而增强汉诗的音乐美。有的人,将诗折腾得像蹩脚翻译的译文,或者像不讲押韵、顿数、节奏的散文,这不是新诗的出路。古典诗词讲究格律规则,决不是古人甘愿带着镣铐跳舞,原因只能是便于吟咏歌诵唱和。白话诗摆脱古典诗词格律的约束,仍需不断探索研究如何以新的语音形式,言志抒情,促使诗歌散播流传,以成为经世之作。郭沫若的《凤凰涅》,闻一多的《死水》,徐志摩的《再别康桥》,戴望舒的《雨巷》等,在新诗的音乐性上作了有益的成功尝试:郭小川对韵脚游刃有余的把握,为他的诗体政论增添风彩;朦胧诗人的作品,恐也是琅琅上口之作的传播,远胜于佶屈聱牙者。朗诵的形式逼迫诗人不能不重视音节、顿数、节奏、押韵甚至是新诗从来都忽略了的平仄等问题。而置于案头的诗,语音方面的压力则要小得多。提倡朗诵诗这可谓是:以必要的形式,压制出新诗必要的形式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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